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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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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

一屋子人都對林海的話緘默不語,他們何嘗不知道科舉的艱苦,若不然賈珠也不會年紀輕輕被逼得耗盡心神。

賈政倒是狠得下心,可看看一旁的老母和老妻,狠心的話也說不出口。

林海又開始起了懷柔:“寶玉早已經開蒙,跟著硯哥兒一道反倒是耽誤了他。如今也尋不到適合的先生,若不然這樣,我手上有一個松山書院的舉薦名額,可以給了寶玉。”

松山書院坐落在京郊,也是久負盛名,當年林海年少時也曾在此處求學。只他科舉之路太過順遂,中了秀才之後便有幸拜得名師,與先生回姑蘇苦讀,只在書院裏待了兩年。

書院每隔一年春招收學子,只能憑自身考進去或者被人舉薦才能入學。束修也要得不多,只條件相比起來有些艱苦,要在書院中居住且不得帶侍從,一月也只能月底歸家一次。

賈母和王夫人只聽到不得帶侍從就有些心下打鼓,可賈政卻明白這個名額的可貴之處。

要知道上一科的榜眼就是出自松山書院,多少勳貴子弟想求松山書院的名額卻不得門路。

賈政站起來朝林海一拱手:“那就多謝如海費心了。”

“不成!”賈母與王夫人異口同聲道。

“寶玉從未離開過家,如何能一月才能歸家一次。”賈母急道,“家中不能駕車每日送去接回嗎?”

王夫人也在一旁附和:“不能帶侍從,那寶玉平日裏的起居飲食怎麽辦,難不成都要自己親自動手?”

林海微微一笑:“那是自然,松山書院也是要早起讀書,有專門的先生管著,想來寶玉應該會有些長進。”

賈母和王夫人滿臉的不讚同,賈政只勸道:“慈母多敗兒,要想寶玉有出息,自然是要舍得。”

“不行啊老爺,珠兒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都熬不住,更何況寶玉。他從未受過苦,若是真出了什麽事,我都不能知曉。”王夫人只在一旁哭訴。

賈母聽到這裏也猶豫了起來。

“名額我已經要到手上來了,家中也無小輩用得上,便給了二哥。”林海朝賈政道,“寶玉想來是不適合,二哥不妨問問蘭兒願不願意去。”

賈政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孫兒,還是他的長子嫡孫,他竟從未過問過賈蘭的學業。

賈母連忙打發人去把李紈和賈蘭叫來。

不比寶玉,明明是長孫,賈蘭跟著寡母在家中像隱形人一般,也比一般孩子懂事一些。族學的糟心事他從未與李紈說過,便是說了也無甚用處,只惹得寡母擔心垂淚。

私下聽素雲說了賈政在族學的見聞,李紈抱著賈蘭大哭了一場,可賈蘭學業中斷,她縱是心急如焚,也毫無辦法。

家中為了寶玉的學業,更是請了姑太太一家來府上,半口不提賈蘭之事,李紈心中如何不怨。

聽了老太太的話,她心裏又驚又喜,可這種好事如何會落到賈蘭頭上,李紈心裏還有些打怵。

見賈敏朝她點了點頭,又提了一句書院的條件比不得家中,李紈才松了一大口氣,連忙讓賈蘭給林海磕頭。

寶玉怕吃苦要不了的機會,賈蘭卻求之不得。

李紈也是讀書人家的女兒,自然知曉求學的辛苦,可家中父兄都是如此過來的,她並不覺得這是一種搓磨。對於賈蘭來說,中斷了讀書這條出路,才是最可怕的。

爵位是大房的,二房的產業是寶玉的,便是闔家供出一個娘娘,只怕也只會扶照寶玉,他們母子倆沾不了光。

賈蘭若是不自己掙出一條路,將來他們孤兒寡母的只能跟著寶玉過活,也不知是個什麽光景。

賈敏見賈蘭果真跪了下來就要磕頭,怕賈家其他人多想連累李紈,連忙去扶他:“你這孩子也太實誠了,不必如此。”

賈蘭卻堅持磕了頭,才自己爬了起來,又退回李紈身後。

賈敏看著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楚,只整理了一番情緒朝賈母道:“既然如此,寶玉便將養一段時日,等日後全好了再說吧。”

林海也接著道:“正是,若是寶玉想去松山學院,打發人與我說一聲,黃先生手裏許還有推薦的名額。”

賈母要林海幫著尋先生的話就哽在喉嚨裏。

這事說來說去還是要靠林海這個女婿,既然林海都已經這般說了,便是沒有回轉的餘地,往賈敏身上強求也沒用。

“硯哥兒還在家中,我們也不好久留,正好看一看寶玉再走。”賈敏服侍好賈母睡下,出了門才對王夫人說道。

林海自然是隨著賈政往外院裏去了,賈母病重,家中的女孩們都停了課業,黛玉見了賈母之後,也被她打發著與三春一道出去了。

寶玉的院子就在旁邊,賈敏跟著王夫人一路走過去。進了屋子,就見寶玉房裏的丫鬟一個個如驚弓之鳥一般站了起來。

上一世跟著黛玉,賈敏最熟悉的便是寶玉身邊的大丫鬟了,如今略一打量,才發現這裏的丫鬟竟然都是生面孔,且姿容都不甚出眾。

賈敏明白王夫人這是一遭被蛇咬,十年怕井繩,竟是連沒犯錯的丫鬟都隔了開來。

寶玉身上蓋著薄毯,頭偏著內側,蔫蔫地趴在床上,正與身邊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。聽見身邊的丫鬟都在行禮,二人便轉頭看來。

見是賈敏和王夫人,寶釵上前來行了禮,只寶玉下不來床。

“躺著吧。”賈敏朝寶玉擺了擺手,又指著一旁的寶釵對王夫人道,“這是你那外甥女吧,沒覺著已經長這麽大了,今年十幾了?”

最後一句話卻是問的寶釵。

寶釵垂下頭,輕聲道:“回姑太太的話,今年十四了。”

“那不是跟迎春一般大。”賈敏笑道,“你妹妹她們都在迎春那裏玩呢,怎麽沒一起去。”

寶釵正不知該如何回答,卻聽見外頭有請安聲,卻是黛玉和三春一起走了進來。

“方才去外祖母那裏,鴛鴦姐姐說母親來這裏了,我才知曉是寶玉受傷了,也過來瞧一瞧,可方便進去?”黛玉隔著屏風問道。

賈敏應了一句,就見黛玉轉了屏風進來,寶玉早已經讓候在一旁的丫鬟給他再搭了一床被子。

寶釵見寶玉這一副怕羞的模樣,咬了咬唇,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。

“怎麽受傷的?現在如何了?”黛玉來賈府是因賈母生病特意來探望,並不知曉寶玉之事,還以為他如自己一般大約是從馬上摔下來之類的傷。

此刻見他精神頭還足,便知沒什麽大礙。

這種事情如何啟齒,寶玉漲得臉通紅,支支吾吾半日:“沒什麽大礙了,妹妹再來看我,就全好了。”

賈敏面色一沈,就見黛玉輕斥了一聲,面無表情道:“賈表哥說話油腔滑調的,日後還是改了吧,若不然以後定要為這樣的事情再挨打。”

王夫人心下大怒,可確實是寶玉出言不當,只能忍下一時之氣,眼神朝屋子裏溜了一圈,對探春道:“行了,寶玉養病要清凈,你也回去吧。”

在這麽多人面前只挑了自己,探春面上一白,只能強笑著應了。

回程的馬車上,黛玉見賈敏時不時往自己面上瞧,笑道:“母親這是怎麽了,我臉上長了一朵花不成?”

秦先生既然是方外之人,那妖僧必然也不簡單。想起黛玉三歲時那妖僧說過的話,黛玉上一世的眼淚多半是因為寶玉而起,與寶玉相處時也是小兒女情態一覽無餘。

可賈敏方才瞧著黛玉的言行舉止,想來寶玉對黛玉的情緒應該是沒有影響了。

“沒什麽。”賈敏語氣輕快,又把方才在賈母屋子裏的事與黛玉說了。

“外祖母和二舅母也未免把寶玉養得太嬌弱了一些,不說比蘭兒,就是硯哥兒也比他肯吃苦。”

老太太和王夫人只怕把寶玉日後的前程,都押在宮裏的貴妃娘娘身上。

想起趙恒和趙熠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紀,就能獨自南下,在江水中泡了一日,若不是遇上她們家的船,命還不知能不能保住,賈敏就不由得一陣唏噓。

天潢貴胄都尚且如此,寶玉能躲在他人羽翼下一輩子嗎?

這是別人要煩惱的事,賈敏便丟在一旁不管了。

梨香院裏,寶釵面色蒼白,正靠著迎枕在榻上閉目養神。

守在一旁的文杏遠遠見薛姨媽走進院子,連忙小跑上前去。

薛姨媽正從王夫人處回來,賈敏來府裏讓她受了一肚子的氣,自然是要找人傾訴的。

“匆匆讓人喊我回來做什麽?”薛姨媽一邊問一邊往屋子裏走。

“姑娘的熱毒發了,咳喘地厲害,服了藥之後才略好些,方才睡下也不怎麽安寧,這才把太太請了回來。”

薛姨媽頓時心疼起來,進了屋見寶釵雖閉著眼,可眼睛動得厲害,也知她並未睡著。

她自己的女兒她如何不清楚,怕是郁積於心才發了病,便把文杏和鶯兒都遣了出去,自己則在榻上坐下,輕聲問:“我的兒,這是怎麽了?”

寶釵張開眼睛,話還未說,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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